天才、瘋子一線間？──電影《波拉克和他的情人》觀後感
▓李錫榕
★苦悶的象徵
以前常聽人家說，畫家大多是一些怪咖，不是奇裝異服，就是披頭散髮，不是過度狂妄，就是瘋瘋癲癲；我承認，多數的畫家涵養高，談吐溫文，身姿優雅，但是怪咖的畫家確實太引人注目了。有些畫家簡直像瘋子一般，讓人不禁懷疑：是不是他們的眼睛、腦子非同凡人，他們看到外面的世界盡是扭曲變形，必須大聲咆哮自己的靈魂，狂妄的釋放自己抑制不住的不安？
每次看十九世紀末的畫家孟克的畫作《吶喊》，都會有這種感覺。畫中前面的主角人物雙手抱著骷髏一般的臉龐，面色慘黃，作張口吶喊狀，背景的色彩與線條流動變形，透露出極度的不安。對孟克來說，死亡、貧病是他痛苦的回憶，這幅畫作正好宣洩了他絕望的情緒，但不也傳達了許多這樣的畫家共同的苦悶嗎？
為什麼我要說這些呢？因為我最近剛看完一部電影《波拉克和他的情人》，片中深刻描述這位抽象畫家人生的起起落落，我才了解傑克森波拉克（Jackson Pollock）也是這樣的怪咖，他遺留下來的一幅畫作居然是目前世界上最昂貴的收藏品。
★波拉克這個人
波拉克生於一九一二年，美國懷俄明州人，一九二九年移居紐約。由於過度專注於創作，性情怪癖、暴戾，神經質，人際關係不良。他的作品銷售一直不佳，無以謀生，必須仰賴弟弟及女畫家李克倫瑟接濟度日。儘管全世界的人都批評波拉克的繪畫一文不值時，李克倫瑟卻堅信波拉克是個奇才；李克倫瑟算是波拉克生命中的貴人，沒有她耐心的鼓舞、安慰和幫忙安排畫展、採訪，並且打理內外一切瑣碎事務，拉攏記者、藝評家和收藏家等，波拉克恐怕不過是個懷才不遇的狂妄之徒罷了。
每當波拉克生活不順遂時，潛藏在內心底層的鬼魅頻頻興風作浪，讓他瞬間變成一個性情暴戾、行為怪異的問題人物，比如說：他喝到爛醉，卧倒在街頭；與親友聚餐時，一句不中意聽的話，激得他全身抖動不止，拿起刀叉猛力敲桌，像起乩一般著實嚇人；他首次個展時，聽到有人對他的畫說「評價不高」、「一片混亂，沒有價值」，回家之後，他拿起斧頭劈碎牆板；還有在許眾多藝界朋友的酒會大廳，在眾目睽睽之下，當眾解開褲子向著壁爐大火灑尿；大夥兒為他慶賀時，他忽然不爽的將整桌子的菜肴掀翻，憤然離去。他乖誕的行為、舉止顯得離經叛道，違反倫常。
波拉克的畫都是抽象的符號，妻子試圖解讀他的心象、釐清他的夢境，藉此希望他從生命、從自然中抽取靈感，她說：「如果你只是自我封閉，只會一再重複」，波拉克聽後丟了一句：「乾脆你來話好了！」當他和一夥友人聚會時，他狂妄的批評當代的畫家種種不是，令座中的藝界人士為之錯愕。
當波拉克創作正陷入窘境，一九四七年的某一天，他定靜的看著大型畫布，一恍神之間，手上的油料滴落在畫布上；看著畫布上不規則的線條，他忽然靈機一動，將大幅畫布平輔在地上，把整桶的顔料滴濺下去。他用木枝沾溼顏料，讓液體飽滿又生動地揮灑在畫布上，越滴越是興奮，人像中邪似的。
狂放恣肆的滴灑，極富獨創性的繪畫技巧，有一種源自內在生命的原始本質，把情意無拘無束的傳達在畫布上。就像梵谷一樣，梵谷的遺作《麥田裡的烏鴉》，澎湃騷動的黃色麥田，幾隻烏鴉亂飛在黯藍的天空裡，是絕望吞噬了梵谷嗎？是在極度空虛之下終於在畫裡找到宣洩的出口？數星期後，梵谷又來到這麥田，用手槍結束他的生命。
儘管有人對波拉克的滴畫的評價，是「對眼晴是一種歷險，其間充滿驚奇的欣喜」，但是對普羅大眾來說，大部份會自然說出「什麼東西嘛！鬼畫符。」「這，我也會。」這樣的話。畫本身的好或壞，我們很難去評價，但是就整個繪畫史的演變，波拉克的滴畫是獨具開創性，有著強烈的個人風格，自然有他的歷史地位。
★史上最貴的畫
截至目前為止，你知道世界上售出最貴的畫作，是誰的作品嗎？如果問一般人，大多數的人都會回答畢卡索、梵谷或達文西，就讓我告訴你吧！是美國近代的抽象畫畫家波拉克的一幅名叫《一九四八，第五號》油畫作品，於
也許你會好奇，那第二名呢？第二名是奧地利畫家克林姆的《艾蒂兒肖像一號》，1億3千5百萬美金（約台幣43億8千萬）；之後才是畢卡索和文生．梵谷他們的畫作。
或許，你會不服氣的說，光上映兩周就破了國際電影票房紀錄的《達文西密碼》，那巴黎羅浮宮的「鎮宮之寶」──達文西的傳世名畫《蒙娜麗莎的微笑》，它的價格會輸給了波拉克嗎？因為這幅畫作沒有拿出來拍賣，無從比較，但如果真的喊價，我想鐵定超過波拉克的才對。
★波拉克的晚景
二○○八年改編自法國素人畫家薩賀芬路易的電影《花落花開》中，描述薩賀芬創作到了走火入魔，最後因為開不成個人畫展，整個人精神異常，被送進療養院，終老一生；今年即將上映的電影《一代畫家：卡拉瓦喬》，也描述義大利畫家卡拉瓦喬，在他功成名就之後，卻因殺人罪客死他鄉。那偉大的滴畫家波拉克呢？
成名後的波拉克對他的妻子不假辭色，怒目而視，等到妻子離開他之後，他才懂得珍惜。他用酒精和女色麻痺自己，香車載著兩名新歡女子苦中作樂；波拉克像失魂、中邪一般，越開越快，眼前的景物視而不見，最後悲愴的馳向黃泉之路，兩個女人一死一傷，大概他們萬萬也沒想到司機原來是個瘋子。那是一九五六年的夏夜，四十四歲的波拉克用這樣怪異的自殺方式結束他的一生。
唉，「斯人也而有斯疾也。」難道一切都是天命嗎？波拉克也逃不掉「英才早逝」的宿命啊！
★結尾
《波拉克和他的情人》這部電影，是由好萊塢「銀幕鐵漢」的艾德哈里斯自編、自導、自演，看他模仿波拉克畫風大手筆的盡情揮毫，架勢十足，儼然是個大畫家；最了不起的是，片中他從原本健美的身材，演到肥滋滋的腆著大肚子，胖、瘦之間相差懸殊，可見他對這部電影多用心，敬業的態度令人感佩！也難怪他抱走二○○一年的奧斯卡金像獎影帝大獎。（2009.6.18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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